一直活的像個日本男人的外公,是個強硬固執的人
在他去世前幾天,在加護病房不醒人事,靠著機器幫助呼吸的時候...,我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傳達出生病痛苦的眉頭,是我第一次這樣直直盯著外公的臉看,也第一次發現我比想像中了解他少的很多很多,這麼多年以來我沒有用心去理解他在想些什麼的阿公,現在要離我們而去了

剛進加護病房第二天去看他時,阿公跟我說的話是希望我不要告訴遠在國外的姊姊,不要讓他擔心
出了病房我很後悔,那時候我為什麼沒有抓住他的手多跟他講些什麼
他看起來什麼也不想說,又像是有很多話想講的樣子
阿公的手很冷

情況一度好轉,移到普通病房住了幾天
雖然還是不大有胃口,但精神還不壞,大家都心不少
然而我下班再次去看他的時候,阿公卻進入急救狀態了
心跳數120左右
得靠機器幫他呼吸,看著氣體進出他的腹部劇烈一起一伏,實在好心疼
阿公雖然偶爾能張開眼睛,旋即很想睡一樣的閉上
我說的話他似乎有聽到,又像沒有
我不斷握著他的手.按摩他的掌心,心裡想著即使是一點也好,希望能把健康的能量傳到阿公身體裡
他的手依然很冷,但我握著握著漸漸溫暖,睡臉看起來也平穩的一些
不過那天開始我沒有聽到阿公再說一個字了
插了好幾根管子闔不起來的阿公的嘴巴,傳出一股很像是咖啡糖的味道
這天晚上我幾乎沒睡,夢裡好像進入了醫院中躺著的阿公的身體
全身好痛.好難受,但是動不了
腦中非常吵鬧,又痛又亂

隔天下班再去時,是在加護病房裡
阿公的眼睛張大大的,卻好像沒看見什麼,似乎也不大聽的到
幾乎不能動了,只剩下機器在他身體裡運作的一點抽動反應
眼白成了黃色
舅舅說下午心跳停止,醫生護士給他做CPR,弄斷了一根肋骨
勉強算是救回來了,但是我也看的出來他已經幾乎沒有意識
這天是禮拜五,晚上依然是整夜難眠的夢
如果能替阿公分擔一點點苦痛,我甘願多夢一些

星期六....躊躇著不想太早去....其實怕看到一天比一天越來越衰弱的他
到的時候過六點半了,進去看了一下
阿公眼睛閉著,心跳剩下二十幾
臉上的表情似乎沒有那麼痛苦....我知到阿公已經離我們越來越遠,現在只是支撐著希望在前一天改撘上返國飛機的媽媽來的及回來能看到他
媽媽的飛機晚上10點才會到台灣
阿公在十點二十由醫生宣布過世
阿媽抱著我哭,隔了兩個小時媽媽也到醫院了,在往生間裡,我們的哭聲聽起來像是一種不認識的野獸
也許這是人類最原本的聲音,這天快滿24歲的我第一次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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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引魂立牌,以及週四晚上到凌晨的頭七都有師父來
我不清楚這些儀式的人們是什麼教,雖然唸的是佛經,卻混雜了很多信仰
聽他們的念辭沒什麼感覺,只是看著桌上阿公的相片眼淚就停不下來
平常總是替我們操心這操心那的阿公,希望你能無牽掛無憂愁的升天
喜歡的時候回來看看我們,看這些想著你的孫子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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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來是希望能抓住,能留一點什麼
雖然不是快樂的最後回憶,但是我不想忘記它